父亲在另一个世界苦等我五年

凌晨三点十七分，我盯着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发呆。烟灰缸里横七竖八插着七八个烟头，最上面那个还冒着若有若无的青烟。突然想起父亲去世前那个冬天，他坐在老房子的门槛上抽烟，烟头在黑暗里明明灭灭的样子。

一、那个永远停在59岁的男人

父亲走的时候差三个月满60岁。肝癌晚期从确诊到离世只有42天，快得让所有亲戚的安慰都显得仓促。记得最后那天下午，他忽然清醒过来，盯着病房天花板说："老三啊，我等你妈来接我，等了五年。"

后来我才知道，母亲去世后的1826天里，父亲每天都会在晚饭时多摆一副碗筷。邻居张婶有次撞见他对着空椅子说话："今天老三单位忙，咱们先吃。"

• 2016年3月：母亲突发心梗去世
• 2016年4月：父亲开始出现不明原因腹痛
• 2021年1月：确诊肝癌晚期
• 2021年3月：父亲离世

1. 那些被忽略的求救信号

整理遗物时，在父亲床头柜发现个牛皮纸本子。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迹记录着：

2020.9.12	右腹疼得睡不着，吞了四片止疼药
2020.11.3	尿血，老三说周末带我去医院
2021.1.7	确诊了，不能告诉孩子们

我对着这些字迹哭得像个傻子。那个说"周末带他去医院"的周末，我其实在陪客户打高尔夫。

二、五年里的三个春节

父亲去世后，我翻遍手机相册，发现母亲走后的五个春节里，只有三次全家合影。

2017年春节：我以"抢到特价机票"为由，带着妻儿去普吉岛过的年。视频通话时父亲笑着说："家里暖气足，你李叔他们天天来打麻将。"后来才知道，那年除夕他一个人包了三种馅的饺子，冻在冰箱吃了半个月。

2019年春节：终于回去了，却带着满满两箱年货和满脸不耐烦。父亲小心翼翼问我："能住满三天吗？"我边回工作微信边说："看情况吧。"

2021年春节：父亲躺在医院，瘦得颧骨凸出。护士说他不肯用止疼泵，"要留着清醒时间等儿子来"。而我直到正月初三才出现，因为要处理公司的急单。

2. 那些没说出口的

最后那次见面，父亲忽然抓住我的手："你记不记得小时候..."话没说完就被咳嗽打断。现在每个失眠的夜里，我都在想他到底要说什么。

• 是小学那次逃学被他逮到？
• 还是高考前他偷偷塞给我的幸运符？
• 或者是婚礼上他憋了半天只说出的"好好过"？

永远不会有答案了。

三、另一个世界的等待

葬礼上，父亲的发小王叔红着眼睛说："这五年他老念叨，等把孙子送进初中就走。"当时我儿子刚上五年级，父亲却连这个约定都没等到。

整理衣柜时，在最底层发现个铁盒，里面装着：

• 我小学的三好学生奖状
• 2003年北京非典时他写的遗书（那时我才知道他会写字）
• 三张不同年份的体检预约单，都没去

最底下压着母亲的照片，背面用铅笔写着："再等等，孩子们还没真正长大。"

窗外的天开始泛白，烟盒已经空了。我摸出手机划开通讯录，在"父亲"的号码前停了片刻——这个五年来没敢删除的号码，现在打过去只会听到冰冷的提示音。楼下的早餐铺传来炸油条的香味，就像小时候父亲带我吃的那家，可惜那家店十年前就拆了。